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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無辜再成籠中鳥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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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離了長依居,千面便直奔水朵朵的住處。那每一次的敲門聲,都略略沈重了些,帶著焦灼。然而屋中的人沒有動靜。突然窗戶有人輕碰了聲,千面肅面走過去。手指團起懸空,卻始終沒有將其推開。

許久,他才鼓起勇氣輕聲對屋裏的人說:“朵朵,師父知道你極不願意見我,可是此次事情太過特殊。我只是想讓你明白,無論怎樣,我都不會害你。”說話很沒底氣,“我會想辦法讓你娘親早日離開,不會讓你受到半分危險的。君上早下了殺令。可我……呵,我究竟在說什麽?”自顧自地瞧窗一會兒,落寞離開。

其實,這番話原就是千面情急之下說出的,但他沒有想到房裏面靜默不動地會是另外一個人。

雪白的手指將窗輕推了開,半截□□隨之出現在窗框外。只此一瞬,那手臂便縮回去了。接著門咿呀也在下一刻打開,紅色繡花鞋踏出門坎。長裙一放,迅速掩蓋了雙腳。

蘭姑神色不堪,瞅著院中曲折的小路,狐疑自問道:“他的話裏究竟為何意?”搖了搖頭,未免困惑。再瞧著手中水朵朵留下的書信,則更加蹙了眉頭。回至屋舍,雲滄已在門口。

“別告訴我,你查到了什麽?”雲滄只是笑:“屬下只想問問,夫人有消息了麽?”蘭姑凝緊了細眉:“我說沒有,你當如何?”雲滄遞上信劄,笑地得意:“屬下的兄弟已經有了好消息。”“找到那女人了?”蘭姑急問,“她在哪裏?”雲滄接著搖了搖頭:“這信劄裏沒有消息,不過有個很特別的消息。”雲滄彎了唇。

雲滄是個不折不扣的探子,不說自己。就是他身邊跟著的那些兄弟也都深藏不露。他們一般無法得到顧主想要的最直接的信息。卻能獲得可以針對此事最有力的線索。所以江湖上的人為其取名“一日摘”,但究竟這一日摘有多少隊員,卻是不得而知的問題。

當年千面公子收攏這夥人在自己的門下,也當真廢了番功夫。不過十幾年前,能夠準確得到月姬的行蹤,也多虧了這幫人。他們習慣打聽江湖皇宮不合常理的舉動,以此做出推斷。

“你直接告訴我查到的結果?”蘭姑撥手推開信劄。“是,聽說一向充耳不聞的醉意公子突然加強了防衛。”雲滄拱手道。“這就是你查到的消息,我當什麽?”蘭姑情不自已地諷笑道:“大齊誰不知道醉意公子擅長音律。在自己的長依居加派人手,或許是為了防人打擾呢。難道你不知道,醉意公子閉門造車很久了?”接著又是兩聲格格嬌笑。

“可是夫人不知醉意公子的真實身份?”雲滄抱臂靠著門。“這麽說,你又知道了?”蘭姑推開房門,徑直坐下,“那麽你說說,他究竟有什麽樣的身份?難道還是一個大人物不成?”蘭姑的語氣裏多多少少有些不屑,接著傾頭飲下自己倒好的茶。

“大齊三公子齊子蕭,現今大齊君上的親弟弟。”雲滄定著蘭姑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回答。“什麽?”蘭姑被嗆得咳嗽起來,水濺濕衣襟。她對這個事情十分震撼,腦中迅速跳動出當時對醉意公子的不屑和厭惡。“他是齊三公子,那麽……”失神地坐在原位。

“夫人恐怕也不清楚齊三公子背後的秘密?屬下知道,十幾年前除了主公,參與李代桃僵之事只剩下這齊三公子了?”“你的意思是齊三公子也害過那女人?”蘭姑瞪大了眼睛,隨之火陷斂下去,“既然如此,你告訴我他的消息,又有何用?”雲滄步入房中,小聲道:“可據屬下所知,齊三公子十幾年呆著長依居,就是因為對當初之事心存愧疚。不知夫人可覺得,這自責的程度有些……太過了呢。”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蘭姑仰面,只看見身旁的男子點了點頭,默認了她內心的揣測。

是啊,醉意公子定是對月姬有情。否則一個士家大族緣何為了一個舞姬內疚十幾年,還閉門自處長依居,始終不願娶個嬌妻作陪?“你這麽一說,我倒有些明白了。”蘭姑冷靜下來,“按你這意思。月姬行蹤不定,實是因為藏身大齊,且在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。”說完又有些駭然,“他是大齊三公子,君上的親弟弟。我就算身兼其責,也斷不能帶了人到長依居中抓人?你當知道,他同齊三公子還是有些交情的。”

“所以,夫人,這件事就好辦了?”雲滄俯身對著蘭姑的耳際小聲說了一通。只見得朱唇笑開,蘭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。在雲滄跨出門坎的時候,蘭姑叫住他,眉間含笑:“我倒是很好奇,你是他的得力部下,如何肯將這麽周密的計劃告訴我?”“夫人說得對,可雲滄只依主辦事。主公已將此事交於夫人,屬下定當竭盡所能,不負眾望。”“你這麽忠心,任務完成後,我定叫他褒獎於你。”雲滄不點頭,不道謝,只是反問:“哦,夫人說得是真的?”

蘭姑總覺得有什麽暧昧的因素充斥在其間。想了想,又靜坐不動。愁思滿懷,忽覺人生真是覆雜。

雲滄的這個事做地太果決了些,向來任何事都要經過千面,可此番善作主張卻絲毫沒有半分悔意。見著千面,他拱手行禮。裏子上是該有些交代為好。他嚴肅道:“主公,那事我已告知了夫人。”千面忽而轉身便急道:“你們一日摘又查到了什麽?”雲滄望著千面的眼睛:“主公應該知道這個情況。長依居近日的防範有些太過了些。”千面啪一聲拍在案幾上:“從現在開始,你們一日摘不準再查探任何與那女人有關的事!”“為什麽?”雲滄不解,“主公,屬下已經有了七成勝算,此次定可如期抓獲那女人。”“雲滄,我不希望適才說的再重覆第二遍!”千面板著面孔,“我的命令,你只需要執行便是了。”“是,屬下遵命!”雲滄只得點頭應承。不過關於自家主公的想法,他卻是怎麽也猜不透的。

等到幾日雲滄消失在千府,疑心重重的蘭姑才覺困惑。從女婢那裏得知雲滄離開的事情後,她便怒氣沖沖地來到千面房裏。手中臂帛落在案幾上。“是你遣走了雲滄?”蘭姑道,“為什麽你要這樣做?你可知,三日期限快到。那女人的行蹤我們就快有些頭緒了。”隱忍的情緒被凝固起來,千面低沈的嗓音道:“我說過了,那女人的事情,我們不再插手。”

“不再插手,那可是君上下得旨意!”蘭姑吼道,“千面,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麽?到底發生了什麽事,你竟然連君上的話都拋至腦後。以前,以前你不是這樣的。”“我說了,這件事就這樣辦,休要再提半個字。”千面怒目圓睜,背手不悅道,“這件事你可以不用插手了,蘭姑,我不想再重覆第二次。”

蘭姑恨意猶然,反笑道:“莫非你和那女人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,還是那女人同水朵朵有什麽關系,以至於你因為她所以不忍心?”蘭姑的這句話直戳要害,驚地千面雙手不自然地抖了兩抖。“簡直是一派胡言!”千面惱怒。“是不是胡言亂語,你自己最清楚吧。一個人去到她那裏,說著些自慚內疚的話,你以為我不知道?”

袖子一揚,臉上灼燒,一巴掌,心碎的一巴掌。

“你果真還是為了她打我了,你果真還是為了她打我了。”蘭姑捂著臉直直地瞪著千面,內心有什麽東西狂湧不止。千面的手還揚在空氣裏沒有放下,可蘭姑已經哭泣地跑出去了。青絲飛動在門口消失不見。

千面看著自己的雙手,突然為自己的不理智難過。他失魂坐下。摔碎了案幾上的放著的筆墨紙硯。

亂成一團,所有的亂作一團。

“為什麽,為什麽,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,我哪點不如她了。”她蹲坐在房裏,緊閉窗戶和房門,在黑暗的角落裏獨自抹眼淚。

愛這個東西一旦得不到,人就容易瘋狂。而且心裏怨恨的那個人永遠不是自己的所愛,是害她無法得到愛的水朵朵。她這樣歸咎自己所受到的苦。心裏一想著,便將袖子裏持著的書信一點一點地撕成碎片。而這封手中拿著的書信,裏間內容她什麽也不知。是水朵朵寫給千面的。她希望自己的師父同蘭姑白頭到老。然而這裏間的情意,蘭姑不知。

“本來我是想拿給你的!可你待我這樣,說什麽也不可能了。”她點燃蠟燭,連這封信的碎紙片都不願留給千面。紅冉火光中映著的黑瞳明亮地像要跳出個人來。一個疏忽,手指被燒地發疼,她起身,一腳踢翻了火盆。

秋日的風將門開,那黑色紙片炭火盆裏像海浪一樣翻滾,接著又像被礁石絆了一下,從另一個方向折回去了。跳出火盆,在門口蕩過去蕩過來,忽而大點的風將紙片吹走了,散了一地的情。

蘭姑心中的怨日積月累,從沒有得到過釋放。現如今已到了癲狂的地步。也許,到現在為止。她那個所謂的不傷害承諾全都要毀於一旦。她始終認為,這個世界能夠容下水朵朵和晉凝的辦法,就只有一個,她們共同愛上的千面死去。可惜無法,她無論舍不得。那麽這個舍不得的辦法就只有犧牲一個外人。不言而喻,還是水朵朵。

先時雲滄留下的計劃還深深地藏在腦海。她下意識地嘆了三口氣。這一次,她決定要好好籌謀籌謀。

三天以後,那座高山坡的茅草房裏。蘭姑端肅坐著。“凝妹,你來這裏已經許久了?”墨夷轉眸盯著,安慰地伸過手。“墨哥哥,我一定要殺了她,我一定要殺了她!”蘭姑慌亂不堪反握住他的手。那側過去顯出幾絲紅腫的臉在相對的境地下暴露無遺。墨夷看見,咬著嘴唇,心痛道:“你臉怎麽了,你的臉到底怎麽了?”蘭姑拼命搖頭,嘴裏仍是固執地叫著,“我一定要殺了她,我一定要殺了她。”“她為什麽總是和你作對,你已經如此寬宏她了。”墨夷擁抱著蘭姑,打抱不平。

愛會讓人迷失方向,不知緣由的墨離其實已經陷入愛情的‘負狀態’,心裏所想的,所做的全部脫離了理智。不為別的,只因為她心裏愛著的懷中的女人。他喜歡她十幾年,只是蘭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。

或許這個世上最恨水朵朵的,不是蘭姑,而是深愛蘭姑的墨夷。

“想要怎麽做呢?”墨夷開口,“晉國的兩百精衛我隨時隨地準備著,只要你有需要?”“墨哥哥,你怎麽這麽傻。”蘭姑捶著他的胸膛,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爹最討厭被人騙了。倘若讓他知道,你背著他待在大齊,還拉走了他兩百精衛,你還要怎麽回晉?”“我當時什麽也沒時。墨哥哥只是明白,如果凝妹離開了,我的心也死了。不管怎樣,我都希望你快樂!”蘭姑無不感激涕零。“只可惜月姬行蹤我沒能查到,否則便可以取了她的人頭,而凝妹也可以當作禮物送給他。興許……他會自愧不如。”手撚著秀發拂到耳後,撫著左臉上那一處紅腫的地方,“他也不敢再對你這般殘忍了!”

“我沒事的,你放心。”蘭姑按住那愛憐的手,輕輕地笑,“你看我不是過得很好麽,沒傷沒病的。無論遇到了什麽,都還有你陪在我身邊,無論變成什麽模樣,你都對我不離不棄。”“傻丫頭,我是你墨哥哥,不對你好對誰好!”他團指敲向她的額頭,“這個世界除了我弟弟,我便只在乎你一人了!凝妹,我要你好好活著,比任何人都要過得幸福快樂。”死死睜著的眼眶含著淚珠,絲線般滑下來。他抹掉她的淚,又揉了揉她的發。

第二天的早晨,蘭姑散播了月姬現齊的消息,搞得四處探子人心惶惶。

齊子蕭被迫得了二哥齊天傲的旨意,整日也是為了此事憂心忡忡。

“公子,十幾年前的月姬姑娘已經死了,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,你何苦執著,背負一個欺君的罪名?”曾經跟著的屬下這般勸他。齊子蕭緊緊地握著竹蕭,眼中折射出堅定不移的光:“無論如何,我也不忍心看著她慘死在別人的劍下。她是活著來我長依居,我便要她活著離開長依居。”屬下顧及主子安全,言語誠懇且放肆:“公子莫要忘了,千大人已經闖來過這裏,月姬這個女人是他奉命抓獲的對象。你覺得一向秉公執法,鐵面無私的千大人究竟會怎麽做?”

齊子蕭顫聲道:“我相信,他不會那麽無情無義的。他……他同我要好,定會……定會放過月姬一條生路。”

“一條生路?呵,屬下可記得,當年在這長依居,他究竟對月姬姑娘做過什麽。”

記憶被拉回十幾年前的午後。一把毒鏢飛出去,正巧妙地插在月姬的後背。

齊子蕭臉色煞白,握著寬大的木椅把手。額上連著冒出冷汗。跪地的手下再次懇求道:“公子,你讓月姬走吧。你把她困在這裏,一來保護不了她多久,二來也把自己陷入非人的境地。江湖上免不了好奇。有的還揣測我們長依居為何一夜多出那麽多侍衛來。我們長依居的境況從來都在君上的眼皮底下,屬下……”

“不要說了,我知你為我好。”齊子蕭制止他,“你知我的,十幾年了。因為不明白自己的心,所以這麽久了,就把自己放在這個地方,天天幻想,天天等待。”他有些怨恨,“他是君上又如何,怎麽都是我的二哥。他可以為了自己的女人什麽也不顧。我就不可以為了自己喜歡的女人努力一把麽。我……我已經幫他達成了心之所願,為何那麽一丁點的退路也不願給我?”

屬下單腳跪地勸道:“公子,你胡說什麽。知不知道這些話傳在了君上耳朵裏會有什麽後果。多少皇宮子弟忌諱這個話題。您……怎麽能說得這麽簡單?”

“易仁,你以前什麽都順遂我心的。”齊子蕭輕聲道,“為什麽這次就不可以呢?”

那屬下皺了一下眉,輕聲嘆氣:“自從公子救了我,我就說過屬下的這條命是公子的。如今看著公子自毀前程,性命堪憂。屬下怎能置之不理?公子,月姬姑娘萬萬留不得!”那屬下已經雙膝跪下去哀求了。

梧桐樹下的水梅望見這一幕,在感動醉意公子舍命相待的同時,又感動那屬下的赤膽忠心。想了想,她轉身回了房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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